理性的极限——《沙耶之歌》
我颠覆了整个世界，只为摆正你的倒影。
在帖吧里看到了这句话，非常符合“孢子花开”这个结局的意境。在我看来，“孢子花开”是本作的GOOD END，也是我看过的唯一一个结局，另两个结局只是在游戏之外的地方看过介绍，无意去看。
人是理性的，然而这份理性建立在十分脆弱的基础之上——感官。无论采用什么方法，最终维系着人与世界的，还是人的感官。你能想象出除了视、听、触、嗅、味以外的方式去实证世界吗？当然不能，你甚至连让一位生来便失明的人理解“什么是红色”都做不到。
感官传递给我们的，是不得不相信的“真实”，也是物竞天择的结果。为什么我们会认为花果香气怡人、认为腐肉臭气熏天？因为花果可以食用，腐肉则可能导致疾病。同样的道理，高温、强光、剧痛等等“不适”，都是感官在试图让人趋利避害。花果真的香吗？腐肉真的臭吗？其实这完全取决于“你的感官是如何告诉你的”。只不过那些认为“花果臭、腐肉香”的“人”已经死绝了，仅此而已。
世上本无美丑、香臭、冷热、明暗，有的只是感官告诉我们的带有倾向性的信息。这样说似乎有些唯心，美丑的轮廓、触动嗅觉的分子、温度的高低、光线的强弱，这些固然都是自在的。然而怎样的轮廓是美、哪些分子是香、温度多低是冷、光线多强是明，我们只能听凭感官的摆布。
于是，结果显而易见，不同的感官，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理性。说到底，我们不过是感官的奴隶而已。
《沙耶之歌》从科学的角度讲当然是荒谬的，但从哲学的角度讲非常正确。若你的感官突然背叛了你，你还能够凭借理性维持原先的生活吗？所谓理性，也不过是感官在你脑内刻下的印记罢了。如果过去的印记与感官现在传来的“真实”大相径庭，你会相信哪一个？当你眼中的他人变成了一堆堆散发恶臭着的肉块，他们的声音变成了嘶叫，你还能像从前那样和他们生活吗？当他人所谓的美食，在你口中变得难以下咽，你还能维持以往的饮食习惯吗？
是的，原有的理性随即到达极限，你会凭借新的感官去构筑新的“理性”。而这时，你与他人，是异类。既然是异类，就无法使用统一的道德标准。
沙耶是这个世界中唯一的美丽，郁纪是这个星球上唯一爱沙耶的人。
郁纪是人，沙耶也是人，谁又有资格否认呢？到头来连定义“人”这个概念，都离不开感官。那么，他们杀的是人吗？吃的是人吗？又该由谁去定义呢？
然而定义总是由强者去下的，在这个充满异类的世界里，他们注定无处可逃。异类们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那小小的幸福，就连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背景音乐《Sin》都渗透着悲伤和不安。即使已经将所有的知情者一一杀死，他们又躲得了多久呢？
如果我是作者，大约会让沙耶和郁纪一起离开地球吧？比如“沙耶打开时空之门，两人到了一个他们能平静生活的地方，沙耶的母星之类。”不过这样的“完美结局”，实际上逃避了整部作品的核心矛盾。作者明白这一点，于是孢子花开了，沙耶留给郁纪一个他能接受的世界。被外星生物占据地球如何？人类统统变成肉块又如何？充其量是换一套构筑理性的感官而已。比起这些，更让人揪心的是郁纪要怎样承受失去沙耶的痛苦，世界已变成了他希望的样子，但这个世界里——没有沙耶。
行文至此，不禁又困惑了：既然我认为理性是感官构筑的，那么为什么郁纪和沙耶会相爱呢？“爱”这个概念，不也是人类通过自己的感官构筑出来的吗？或者，这里就是理性的另一重极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