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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广州市白云区榕树头东路，流浪22年的阿婆（中），在深圳警方帮助下与其子女重聚。 南都记者贺顿摄

●老太深圳机场徘徊，引起民警注意，联系上其广西家属

●家属误以为接到诈骗电话，深圳民警委托广西警方作证

●年初七，67岁的何柳花在广州与子女吃上迟到的团圆饭

幸运寻亲路

老太机场神情恍惚

如果不是深圳机场分局的民警多留个心眼，失踪22载的67岁老太太何柳花至今仍无法与家人团聚。

深圳机场当天的值班民警刘鹏山回忆，年初四的机场显得比平时稍为冷清。1月26日下午4时许，一位头发花白、年约60多岁的老太太在候机大厅里徘徊。头戴着一顶圆帽，手提一个环保布袋，神色略带迟疑、凝滞，这名不似普通旅客的老太太引起了民警的注意。

“和她聊天，她说：‘我要到北京去见上帝！’”刘鹏山表示，当时老太太并没有购买机票，也没有身份证在身。“她对人很不信任，民警过来帮忙，她见到人就说‘你是坏人’。”老太太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刘鹏山怀疑其患有精神疾病，但苦于她并不会普通话，而是操着一口依稀是广西地区的方言，沟通并不顺畅。

刘鹏山想起另一名值班民警陈平老家是广西，于是叫陈平过来与其交谈。一听是老家话，老太太情绪稍为安定下来，但对自己家在哪、家人是谁，老太太却说不上来。聊天之中，陈平偶尔听到老太太称自己的名字叫“何柳花”，于是从公安局联网上搜索关于老太太的信息。

“何柳花”、“籍贯：广西”、“性别：女”、“年龄：60多”……看着电脑显示屏上出现的几页人名，陈平缩窄范围，对照网上的照片逐一排查，终于在广西省柳城县找到了符合条件的人家。

通过柳城县当地派出所找到何柳花家里的电话，深圳机场分局的民警拨通了何柳花丈夫韦天来的手机。

家属接消息惊疑

命运的惊喜有时候让人难以第一时间接受。接到深圳机场公安分局的电话，何柳花的丈夫韦天来首先的反应是：这是个骗局。

“我老婆都失踪22年了，怎么可能找到！是她的话，你带回来，我给你20万！”突然有了妻子的消息，韦天来并不置信。同一时间，远在山西太原的女儿韦华兰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失踪22年的母亲在深圳机场被民警找到了，韦华兰也不敢相信是真的。“因为都那么多年过去了，接到过很多假消息，最后都没有线索，一开始我以为这个消息也是骗人的，以为肯定是假的。”

无法，深圳机场公安分局的民警只能通过广西柳城县当地派出所警员做韦天来的思想工作，向他确认，这并非骗局，他的妻子是真真切切找到了。

儿子包车赶来接母

惊愕之后是惊喜。一通电话后，找到母亲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何柳花在广州打工的小儿子韦仁满那里。那是26日深夜，挂了电话，韦仁满包了辆出租车连夜从广州赶至深圳机场派出所。“他来到已经是27日凌晨两三点，他见到妈妈，抱着她就痛哭起来了。他认得她。”刘鹏山回忆道。

然而，22年前韦仁满还是个6岁的小孩，何柳花面对眼前这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小伙子，眼神却露出迷茫。她不认得他。韦仁满花了几个小时的安抚、劝说，何柳花对关于儿子的记忆才逐渐恢复些印象。1月27日早上7时许，何柳花终于同意跟儿子返回广州。

温暖重聚时

年初七与子女团圆

昨日下午6时30分，南都记者在广州市白云区同和的一间出租屋内见到了刚与子女团聚的何柳花。

大女儿韦华兰刚刚从太原婆家赶来，与失踪22年的母亲相认。大年初七的晚餐，对于何老太和子女是久别重逢的重要时刻。出租屋里摆着四五样家常菜，小电视机里正放着欢庆春节的节目。何老太和大女儿韦华兰，坐在一张搭起来的床上，端着碗吃饭，这是22年来母女俩的第一次见面。

何老太穿着女儿的防寒服，显得不那么合身，戴着毛线帽子。屋内尽管灯光昏暗，仍然遮不住何老太满脸的皱纹，她看上去像足有七八十岁的老妪。她端着饭碗，话不多，偶尔用柳州话跟大女儿讲几句话。

韦华兰认母的道路夹杂在春运高峰中显得格外艰难，“知道妈妈的消息后，一开始我想坐飞机来广州，但根本买不到飞机票，想买火车票，也根本买不到”。最后，韦华兰只能从太原搭乘长途汽车，花了30多个小时，才抵达广州。

韦华兰是大女儿，母亲失踪的时候她才13岁。想起来22年没有妈妈的日子，韦华兰哽噎地回忆：“当时，妈妈不见了，我非常想念，天天想念。有妈妈的时候觉得很幸福，过年过节，有妈妈做糍粑，后来妈妈不见了，弟弟妹妹都很小，在家里哇啦哇啦哭，过节的时候没有人给家里包粽子，于是我就学包粽子，刚开始包得不好，但我又不想别家孩子有的东西弟弟妹妹都没有，后来我就跟着爸爸学包粽子。”

“只要她回来，什么都好，只要她愿意回来；我们从来没有怪过她。我们一样好好孝敬她，一样对她好，一定给她养老。”分隔22年终于见到母亲，韦华兰激动得好几个夜晚没有睡着觉，“没有办法用语言来表达”。

子女欲面谢深圳警察

回想起和母亲相认的经过，韦家姐弟如同经历一场梦。韦仁满感触地说，“幸亏有陈平警官在深圳接应”，又有些后悔，“我们最初还三番五次不相信人家的话，想起来真对不起他。”

韦仁满说，26号当晚赶去深圳，一开始何老太并不认自己的子女。“我们当时根本看不住她，她到处乱走，我们半夜到，又没有订宾馆，也没有带什么厚衣服，都是派出所的警官们给我们找的房间，还开了暖气。”一直守坐在母亲身旁的韦华兰说，“等妈妈安顿下来，我真的想去深圳当面感谢深圳的警官，我太感动了。”

流离辛酸史

多年失踪经历成谜

1990年某一天，何柳花忽然离家便再没有回来。为何何柳花会突然抛下儿女，不辞而别？韦华兰说，当年在自己老家，当地有个非法组织，导致很多家庭妇女出走，好几家小孩因此都没有了妈妈。时隔22年，如今再次见到母亲，韦华兰惊住了，“妈妈变老了很多，根本不像六十多岁的人，脸上爬满了皱纹，这些年她一定吃了不少苦。”

这失踪的整整22载，何柳花是如何度过的？这些问题，何柳花并未回答。其儿女说，现在何柳花的精神状态依然不好，还是不太正常，她老往外跑，时常看不住她。深圳机场分局民警刘鹏山回忆，26日发现何柳花当天，她身上带着2000多元，估计这些年是靠着捡破烂过日子。

老太疑被组织拾荒

小儿子韦仁满带母亲回到自己位于广州白云区同和的出租屋后，才慢慢了解了母亲这么多年来的生活。“他们有一个组织，专门捡破烂的，里面也有小孩。捡的垃圾全部交给头目去卖，妈妈自己则吃得很差。妈妈说，以前组织管得很严，电话从来不让用，电视也不给看”。

“以前我也听人说，我妈妈在中山捡破烂，我每次看到捡破烂的阿姨都要低头看一看，看看是不是我妈妈。”大女儿韦华兰22年来，始终没有放弃过寻找母亲的愿望，每到一个地方，都留意有没有妈妈的下落，家里也一直在托朋友亲戚打听消息。现在才得知，原来母亲就在广州呆了十几年，3年前才去了深圳。

母亲出走给4个儿女带来了很深的影响。韦华兰流着泪说道，“没有哪一个孩子不想妈妈。妈妈离家之后，刚开始我每天晚上都哭醒了，天天晚上叫‘妈妈’就哭醒了”，想起没有母亲的艰难日子，韦华兰边抽泣边回忆这段经历带来的影响，“哪怕我嫁人嫁了很多年，还是很多晚上我都叫着‘妈妈’哭醒了。”

28岁的小儿子韦仁满在母亲失踪的时候只有6岁，回忆起22年前的事情，他能记的细节不多，但仍然清晰地记得，“我每天都去村头等妈妈”。韦仁满说，“小时候其他孩子都有妈妈，自己总觉得心里很失落，别人的孩子都有妈妈，我们家的孩子却没有妈妈，自己当时觉得挺难受。”

韦家姐弟不停地向南都记者描述20多年前那个勤劳而闪着光辉的母亲形象，“以前她在家里，很勤劳，很勤劳”，韦华兰说，“没有比她再好的妈妈”。韦家姐弟不断从20多年前的记忆里拼凑出母亲的温暖影像，“对我们非常好，又好又勤劳，以前爸爸在开拖拉机，妈妈把什么农活都包了，带四个孩子，什么活儿都干。”

韦华兰想起母亲没有离家之前的样子，“以前妈妈一个人出去干活儿，带四个孩子，前面背一个，后面背一个，再牵两个孩子———这就是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