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洗练的英雄
人们相信，这必将是漫漫长夜的最后一战。
也许，进行最终战役的战场“黎明塔”，其名正是胜利预兆的最好证明吧。
“辉煌银翼”骑士团的先锋队破门而入，迎面而来的并非成群的魔兵，却是寂静的空气。
最终战场·黎明塔，第一层。空间如竞技场一样宽敞，且莫名地光亮，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绝对不足如此程度。
寂静得异常。士兵们手持剑盾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观察四周动静。
队长命令士兵散开，注意脚下那幅巨大的图案，生怕有诈。
他围绕着神秘图案走了一圈，仔细观察。纵观全图之后发现，原来地上刻着的居然是本公国领土的全貌！
如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在展翅翱翔，两翼各指南北。
将公国的领土刻在地上，是有什么意图吗？难道魔域的敌人经常聚集在黎明塔此处，以这幅地图商议军事吗？若是如此，他们现在的踪影呢？
士兵们纷纷想到了以上的疑问，开始骚动，直至遭队长喝止，并训责了几句，不值得被这点小事情乱了阵脚。
在“地图”的最北边，也就是第一层空间的最北边，是通往第二层的螺旋阶梯。
银翼骑士众迅速重新整理好队列，有序地向下一层进发。
队长指挥着士兵，发现菲尔萨落在了整支队伍的最后方。尽管他有自由行动的特权，不过在这时他应该尽量跟上，保持在队列的中央待命才对。他没有必要擅自跑到后方来。
队长发现菲尔萨的脸色不对劲，其左手上的闪耀着不明显的光，动作没有平时那么伶俐。估计他是自觉自己可能会拖累队友，于是决定留在了队伍后方吧。
骑士团进入了第二层。
那弥漫着的稀疏魔息，遮挡住众人的视线。尽管如此，前方那几个一动不动的身影还是若隐若现。发现这一点的骑士们纷纷拔剑，作出预备交战的姿势。
走近一看，却才看清，那是几座雕像。
不过此刻他们才更加吃惊。
“白银众豪杰……是白银豪杰骑士团！”
这个名字，可是比任何的英雄勇者都要伟大以及德高望重，其威望甚至等同于公国，他们即代表着公国的创立。
有人已经默默念起了骑士雕像的名字。
“炎龙逆鳞——芬奇利、无上神力——道格拉斯、英躯勇剑——艾德蒙、九方裂破——卡兰萨……”
认清了雕像的同时，迷雾竟逐渐往不可知的角落消散而去。
黎明塔第二层其实如大堂般宏伟，墙若镜面，空间看似无穷无尽。地砖黑白相间，让人想起一张无比巨大的棋盘。鲜艳的红毯子从正门铺至对面的尽头——也就是同样更里层的入口。红毯铺设的长路两边，错开矗立着十二座栩栩如生的骑士石像，威严无比。
“不要碰到那些石像！”
队长已经不清楚这个命令是出于谨慎，抑或是出于尊敬白银豪杰。
可是，为什么……白银豪杰的雕像会如受到供奉似的端放在此处？
骑士团继续前进，内心有挥之不去的重重疑问。
士兵们似乎在恐惧，恐惧敌人会是他们。
事实上，菲尔萨此刻已经感到异常地不适。不说手上纹印引起那火烧般的剧痛，也不说脚步开始沉重，自己的视觉居然开始扭曲了。他似乎看到那些雕像在活动，也出现了幻听，听到厮杀的惨叫。
时间在流逝，队伍步入第三层，发现空空如也。
可是从这一层开始，魔法师们凭借敏锐的感官捕捉到魔龙的气息。再登上一层，就要遭遇守护着时空之纹的黑魔龙了。
在之前，凯雷瑟向队长说明了，面对魔龙，自己独自一人作战足矣，不需要多余的援助与掩护，这只会拖慢作战节奏，牺牲更多。
队长担心魔龙的实力超出大家的预计。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凯雷瑟在队长面前，向着自己手臂上的“纹徽”起誓，必定拿下胜利。
尽管如此，队长还是向大伙下达了待机行动的命令。一旦战况出现劣势，自由行动与先锋队合作出战。
在登上第四层阶梯之前，队员互相祈祷以及鼓舞。
“愿你得到英雄之力的嘉佑！”
“公国万岁！”
……
最顶层。
宛若一座没有为来人准备椅子的大教堂。事实上，鉴于地上那魔法阵般的花纹，把顶层称作大祭坛也不甚夸张。
没有龙的影子，却明显感到龙的威压。
中央有一道垂直的光柱，不过肉眼可以清晰看见，那道光束在逐渐消散，露出底部那座方方正正的洁白磐石。
队长在队伍前方，在他身后的是随时应战的凯雷瑟将军。两人带领着整支队列小心翼翼地穿过地上大纹印的外围，直到此时，绝大多数人依然没有感觉到不妥——除了菲尔萨一人。
他在队列的后方，重重地倒下。这一异变惊动了队伍所有人。
是因为在对抗魔石巨人的时候筋疲力尽了吗，队长如此考虑到。凯雷瑟则鄙夷地朝菲尔萨望了一眼，心想怎么会有如此体弱的士兵。
他越过队长第一个来到那座磐石前。上面果真镌刻着一片神秘非常的纹印，类似于时钟表面的图案，其中两根“指针”，往逆时针悄无声息地转动。仿似水流的魔力粒子在纹徽的每道纹络中溢满地涌动着，让观者觉得它是活物。
“这就是……时空之纹吗？”
方恩特队长点头肯定，凯雷瑟随即变得激动起来，因为他确实感觉到了那足以扭动时空的魔息。
“就是这个东西！”
凯雷瑟在颤抖，众人都觉得他是因为目睹到远古纹徽而产生出无法抑制的感情。
“大家！注意头上！”
队长严厉地警告一声。
穹顶发生惊人的异变，如漩涡般的水纹扭动着。与此同时，地上传来剧烈的震感。
越发增强的龙压预示着龙的降临。
异变一波接一波，时空之纹居然脱离了磐石，悬浮起来并不断上升，被穹顶中的漩涡眼吞入。
洁白的穹顶没有遇到爆炸，却悄无声息地碎作千万块碎片升腾到天际，仿佛是被启动了开关了一般。
那一刻，天地变色，雷光大闪。
四处袭来的暴风，使得士兵们快要站不住。
黑龙的身影从天而降。
粗长的颈上是成箭头形的龙首，双目腥红喷发着怒火；身形健硕，犹如有着野兽血统的变异龙，覆盖着闪耀黑光的鳞片；长有四足，还有一双巨翼；尾巴如获得生命般异常活跃。
黑鳞龙纳塔斯，应时空之纹的召唤，降临至黎明塔，俯视着敌人，开始执行消灭入侵者的天职。
士兵目睹到龙的身姿，齐齐地在仰望。不管对于“辉煌银翼”，还是屠龙之将军凯雷瑟，这种龙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敌人终究是敌人，没有多余的时间停下来慢慢欣赏龙的宏伟。凯雷瑟提剑跃至空中，与黑鳞龙齐头。将军身上爆发的魔力，足以维持主人在高空作战。
凯雷瑟双手握紧剑柄，双目凝视着身躯庞大的敌人。估计他只有纳塔斯龙头般大小而已。可是身躯差距带来的劣势可以换来进攻灵活性的优势。
龙只把面前渺小的人类当作蝼蚁，谈不上什么敌人。可是，他们居然斗胆入侵黎明塔，还要将时空之纹得到手。龙下巴下的一块巨鳞——又被称作逆鳞——泛出激烈的白光。
龙灼热的吐息迎着凯雷瑟的面如风暴般扫荡，他高速左移，逼近纳塔斯，剑尖直刺龙的左目。
他自信靠着这灵巧的一闪便可让敌人反应不过来，可是紧接着，情况就突变了。
纳塔斯合上嘴，仅仅一瞬间就停止了喷吐。与此同时，还拍打着双翼，整个躯体迅速“下潜”到较低的空间，拉开一段距离，回头再朝凯雷瑟喷出一发暴风般狂烈的龙之吐息。
这道朝上的怒息将凯雷瑟吹上了云层，连踪影都没有留下。
黎明塔上的士兵倒吸一口凉气，随着队长的一声令下，纷纷朝纳塔斯放出了箭雨。
可是这徒劳无功，它拍动双翼在身旁引起暴风墙，以此打掉了无力如毛的箭雨。
纳塔斯在高空吼叫，天际中雷光大闪，轰鸣不止。
这是一场苦战。在塔中的士兵根本派不上用场。
“你们退后！”方恩特队长拔出剑，准备跃至空中与龙交战。可是这时，高空雷光大闪。
他感觉到归来的凯雷瑟的强大魔息。
一道猛烈的迅雷击落到黑鳞龙的身上，它不由得一声吼叫。
那是号称“疾雷神将”的凯雷瑟在魔力尽数释放的极限下，实施的一道从天而降的雷光怒斩。
他仅仅刺穿了左翼。
不是这道雷打偏了，而是纳塔斯及时反应过来，避开了几乎命中要害的一击。
凯雷瑟调整了一下呼吸，再一次逼近纳塔斯。
方才他在云层上的时候，聚集了大量雷电的能量，转化为自身魔力，才使得出这几乎要超越纳塔斯的反应的极速一击。不过正因如此，似乎消耗了不少魔力，若不能速战速决，战局始终会转入劣势。
随即，凯雷瑟与纳塔斯在高空中再度激战起来，雷光与龙息相互交错，可是谁也没有命中对方。
黎明塔的最高穹顶一早就被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一个露天平台。而士兵则亲眼目睹到了高空上的人龙大战，一方是银翼的将军，一方则是应时空之纹召唤而来的黑鳞魔龙纳塔斯。
后者因为失去了左翼，飞行以及移动速度变得缓慢了半分，没有之前那种极度凶猛的气势。尽管如此凯雷瑟的剑还是无法再一次命中到它。
纳塔斯不断拉开距离，利用龙息牵制凯雷瑟。如此，对于凯雷瑟而言，莫说要命中龙的要害——头部，就连躲闪它的龙息都显得很困难。
凯雷瑟实行下一对策。他右闪躲开这次的龙息后，越过纳塔斯，绕至它的身后，要知道，这是龙息无法波及到的死角。
凯雷瑟瞄准双翼之间的那块空隙，提剑突刺。
纳塔斯发现了敌人的举动，将身体斜了斜，同时挥动着尾巴横扫过所能够触及的地方，扰乱凯雷瑟的突袭。
龙尾如有生命般灵活，凯雷瑟无法反应过来，在剑触碰到龙的身体前被尾巴狠狠扫落。
他像陨石一样下坠，恰好落至黎明塔上，击穿了最高层的一般，随着碎石跌至下一层。
纳塔斯追击般向黎明塔俯冲下，原本这是塔中士兵实施攻击的良机，可是无奈纳塔斯的急冲卷起了暴风，让一切都寸步难行。
正当那龙的威压即将横扫过来之时，忽然——
从那个窟窿中射出了紫色光辉！
数条发光的锁链从中伸了出来，仿佛已经瞧准目标实施捕捉一般，追击纳塔斯，最后将其紧紧束缚住，让其无法再前进一步。
它不断地挣扎，可那有着与雷相同色泽的锁链依旧纹丝不动。
凯雷瑟从坠落的窟窿中重新跳出来，带着比先前更为耀眼的光，跃至纳塔斯左目的上方。
黑金色的铠甲上浮现起极亮的纹络，就连手中的巨剑也焕发着无法掩盖的光。千钧一发，他解开了禁忌的咒语，使用上“纹徽”的力量。
凯雷瑟的下竖重劈，从纳塔斯的左目开始，被撕开的裂痕直至脖子的下末端。即使有坚硬的龙鳞可以抵抗一般的利器，可面对着这柄受纹徽力量加持的巨剑，依然轻易地被劈开。
过程仅仅几秒，战局瞬间被扭转。直至目前为止，甚至从古至今，或许就只有纹徽的力量才能够将人类的潜能提升至极限，将强大的龙族屠杀。
几乎整道剑刃都染上了那墨绿的颜色，凯雷瑟身上的铠甲亦受到了龙血的飞溅。
龙受到了致命的伤害，在苟喘着悲鸣。而他在还没站稳之前，被纳塔斯那绝地反击般的爪击拨开，撞向黎明塔的断壁残垣上，几乎与碎石一同滚落。
他大吸一口气，重整好举剑姿势。正要踏出一步、乘胜追击地奔向龙之前，发现了异常状况。
纳塔斯蜷缩在一团，闭上了血红的双眼。紧接着，身上出现了异变。
强大的魔力波动从龙的尸体中释放出来，逼得凯雷瑟绕了一圈，回退至与银翼骑士齐肩。
龙那巨大的身躯自发燃起幽蓝的冥火，其鳞片、其血肉，甚至其骨骼，随着诡异的火光化作了灰烬。
而那在空中乱舞的灰烬，盘旋了一会后又集中地汇聚在一点，凝成一道悬浮着的魔印。其纹络若时钟表面的图案，指针正转动着。
“守护者”黑鳞魔龙纳塔斯失去了生命气息，将力量归还于时空之纹，让其重现。
银翼士兵鸦雀无声地迎来了胜利。凯雷瑟见纹印重现，比谁都要快一步地奔上前。
他正凝望着面前如活物般的纹徽，内心的激动无法抑止，不禁伸出手去触碰。同时，方恩特队长确认附近再无魔物的气息。
胜利在望。
胜利也正握在凯雷瑟的手中。
“这……这就是时空之纹徽‘艾利维尔’？”
方恩特走上前，拍了拍将军的肩膀。
凯雷瑟如捧着宝珠一样单手捧着纹徽，无视队长的举动，反而向手中之圣物发问道：“是……是你一直在召唤我？”
时空纹徽并未回应，只是静静地在凯雷瑟手中转动着指针。似乎这正是它肯定的答案。
他沉默片刻，继续发问：“时空之纹可以打开历史的大门，对吧？那里有我想要知道的一切，对吧？”
方恩特队长听罢，心知不对劲，笑容逐渐凝固。而凯雷瑟也回首表情冷淡地凝视队长，俨然一副拒绝交出纹徽的态度。
他持着纹徽不断后退，远离着“辉煌银翼”。
方恩特队长怀疑凯雷瑟在接触时空之纹的那一瞬间被其力量控制住了心志，可随后又发现，在他双目中的锋利眼神从未改变过，他清醒非常。
也就是说，凯雷瑟从北方赶来与银翼骑士一同作战的缘由，其实是为了夺取时空之纹吗？这简直是反叛的行为！时空之纹是一道极恶的魔纹，绝对不能让它落入任何人手中，尽管是银翼的将军也不能有特赦。
可是凯雷瑟意图很明显，他没有要交出魔纹的打算。从这一刻起，他已经变成了银翼骑士的敌人。封印时空之纹是结束漫长的抗魔战争的最后一道程序，而阻拦着人类获得最后胜利的居然是被称作英雄的凯雷瑟·歌罗利亚。
银翼的士兵拔剑指向了新敌人。方恩特队长为确保最后的胜利，决定全力以赴将叛徒斩杀。
凯雷瑟被逼至一个角落，向曾经的队友发出了惊人的宣言：
“即使你们封印了时空之纹，战争也不可能结束。而我正需要这柄‘钥匙’，去弄清横亘古今的奥秘！”
银翼士兵包围着敌人。
“我不想伤害你们。”
他们依旧不肯退后，反而再次踏前一步。
见状，凯雷瑟放弃了劝说，表情冷若冰霜。他将魔纹摆在胸前，它如受到感应一般，渐渐融入了凯雷瑟的胸膛。
